那天,我藉口突然想起有事,匆匆離開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我明明買房子住在他們對面,卻好像比在縣城時更遠了。
更讓我難過的是,我開始明白女兒和女婿當初的猶豫是什麼意思了。 他們似乎並不真的希望我搬過來,那些勸我留在縣城的話不是擔心我不習慣,而是擔心我打擾他們的生活。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的生活越來越孤獨。
我試著參加社區的活動,但城裡人都很冷漠,很難融入。
我嘗試著去公園散步,卻發現沒有熟人一起,連走路都索然無味。
我甚至想過要不要回縣城租房子住,但老房子已經賣掉了,熟悉的鄰居也各奔東西,回去又能怎樣呢?
有一天,外孫女放學後來我家,是小雲讓她來的,因為她和王剛都要加班。我高興極了,準備了外孫女愛吃的點心。可小丫頭一進門就抱著平板電腦玩遊戲,對我愛答不理。
「囡囡,來嘗嘗奶奶做的蛋撻。」我滿懷期待地端到她面前。
她頭也不抬:「不要,我不餓。」
「那要不要奶奶給你講故事?」
「不要,你講的故事太老土了,一點都不好玩。」
我訕訕地笑了笑,悄悄退到一邊,看著她專注地盯著螢幕,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這一刻,我突然感到如此多餘,仿佛是個闖入者。
晚上八點多,小雲來接外孫女回家。她匆匆進門,連坐都沒坐:「媽,謝謝你照看囡囡,我們得趕緊回去了,她還有作業沒寫完。」
我想留她多聊幾句:「你們吃飯了嗎?我做了不少菜...」
「吃過了,公司訂了外賣。」小雲不由分說地拉著外孫女就要走。
「那...下次什麼時候再來?」
「有時間我會通知你的。」小雲說完,匆匆帶著外孫女離開了。
關上門,我望著桌上準備好的一桌菜,所有的期待都化為了失落。我一個人默默地收拾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事情在三個月後達到了頂點。那天是周末,我見小雲一家都在家,就買了些水果過去看看。敲了門,卻半天沒人應。我知道他們在家,因為能聽到電視聲音。又敲了幾下,王剛終於來開門,臉上明顯帶著不耐煩。
「媽,您來了啊,怎麼不提前打招呼?」
「我就隨便過來看看你們,帶了點水果。」我笑著遞過水果袋。
王剛接過袋子:「謝謝,不過我們正準備出門呢,有朋友約我們去吃飯。」
我往裡看了看,小雲正在幫外孫女整理衣服,看到我,勉強笑了笑:「媽,今天真不湊巧,我們要出門了。」
「去吃飯啊?那...我能一起去嗎?」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客廳里一片尷尬的沉默 。王剛咳嗽了一聲:「媽,是同事聚會,就我們這個年齡段的...」
小雲打圓場:「媽,下次吧,下次我們專門約時間一家人好好聚聚。」
我強顏歡笑:「好,好,你們去吧,我不打擾了。」
走回自己家的路上,我突然意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 我在他們的生活中是個局外人 。搬來市裡半年多,我非但沒有融入女兒一家的生活,反而成了他們的負擔。
最讓我心碎的是,有一次我偶然聽到小區里的鄰居議論我:「聽說那個老太太是為了監視女兒一家才搬過來的,女婿都煩死了。」另一個人附和:「是啊,我看她天天站在窗口往對面看,挺可怕的。」
我站在樓道里,渾身發抖。我何曾想過監視誰?我只是太孤獨了,只是想看看女兒家的燈光,想像他們在做什麼,僅此而已。
經過一年多的掙扎,我不得不面對現實: 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聽不進女兒的勸告,執意賣掉老房子搬到市裡,結果卻是兩頭落空:既失去了熟悉的環境和朋友圈,又沒能融入女兒一家的生活。
如今我總是懷念縣城的日子 。那時雖然一個人住,但有老朋友陪伴,有熟悉的小菜場,有固定的麻將圈子,每天都過得充實而有意義。現在住在市裡,表面上離女兒很近,實際上心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最近,我在認真考慮一個決定:把這套房子賣掉,回縣城租房子住。
也許那個環境更適合我,至少我在那裡能找到歸屬感。
至於和女兒的關係,或許保持一定的距離反而更好。 正如那句老話所說:常來常往才是親,但「常」不等於「天天」。
人到晚年,最重要的不是物質上的照顧,而是心靈的慰藉。我現在明白,獨立和自尊同樣重要。作為父母,我們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過度依賴子女,這樣對雙方都好。
回望這一年多的經歷,我想告訴那些和我處境相似的老人: 聽聽子女的建議,但更要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每個人的晚年都應該過得有尊嚴,充滿意義,而不僅僅是為了所謂的「團聚」而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