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這個早晨,叫醒周彪的不是鬧鈴聲,不是孩子的哭鬧聲,也不是老婆沒完沒了的嘮叨。而是他手機柔和的電話鈴聲。
昨天開了一天的會,晚上又加班到深夜,雖然此刻的他很不情願睜開眼睛,可是,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摸過手機。
要知道,這可是他升職的關鍵時刻,任何疏忽都可能讓他與這次升職失之交臂。
「你好。」他接起電話。
「哥,咱爸病得厲害,就想看你一眼,你快回來吧,晚了怕是不能見爸爸最後一面了。」弟弟焦急的聲音裡帶著幾絲哭意。
「什麼?!」他瞬間就清醒過來:「我前天打電話他還說自己身體很好,讓我別擔心呢。」
「他那時候就病了,怕你擔心,強撐著精神和你通的電話。可是昨天起他的病情就加重了,清醒的時候就讓我們不要打擾你,昏迷的時候又會不停叨念你的名字。」弟弟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哥,你就回來吧,爸爸最疼你了,你就在他臨走前,讓他再看你一眼吧。」
周彪的眼睛濕潤了,眼前浮現出父親彎腰駝背在田裡勞作的身影,為了供自己上大學,父親付出了太多,自己總是想等條件好一點,等換了大一點的房子就把他接過來享享清福,可誰承想,父親竟然會病倒呢?
「我這就去買車票,這就往回趕,你告訴爸爸,讓他一定要等我回去啊。」他慌忙抓起衣服,胡亂套上。
「怎麼了?」妻子聞聲趕了過來。
「爸爸病得厲害,我要回去看看。」他解釋了一句。
妻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
「我得趕快去火車站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票。」他換好了衣服,又從鞋櫃里拿出鞋子來換上。
手機鈴聲這個時候又響起來了,他一面拉開門,一面接通了電話。
「周哥,我們的合同拿下來了,對方同意今天就和我們把合同簽了,你快點來公司吧,我們討論一下合同細節。」同事小王的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周哥,有了這個大單子,你升職的事情十拿九穩了,升職之後可別忘了請兄弟吃飯哦。」
他開門的動作停止了:「什麼?」
「什麼什麼?你快來公司吧,咱們組的人到齊了,就差你這個組長了。」
掛掉電話,他的手還搭在門把手上。
「給……」妻子遞過公文包。
「可是爸爸還等著見我最後一面呢。」他有些猶豫。
「你爸爸不一定差這一天就見不到你,可是這次升職的機會錯過了,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妻子冷冷地說。
他沒有太多猶豫便接過公文包,他想,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爸爸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病得沒救了呢?
自己只要拿下這個大單子,只要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2
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忙就是一整天等到合同拿到手,對方又提出一起吃個飯。
為了以後合作愉快,他當然不能推脫。
吃飯的時候,老總打來電話,他也知道了他們拿下了這個大單子,親自打電話來通知他,要他把手邊的工作交接一下,準備調任到總公司任職。
同事們知道了紛紛來敬酒,恭喜他高升了。一來二去,他喝多了……
於是,這個早晨,他又一次在自己柔和的手機電話鈴聲中驚醒。
「喂……」他一面接起電話,一面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
「哥,你回來了嗎?爸爸昏迷一整天了,大夫已經下了病危通知,你快回來吧!」又是弟弟帶著哭意的聲音。
「天!」他用力拍了拍頭:「我都忙瘋了,你別急,我坐飛機回去,下午就能到家,你給我發個醫院位置,我下了飛機打車直接過去。」
他跳下床,喊妻子:「老婆,快給我拿些錢。」
妻子磨磨蹭蹭地走過來靠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你昨天晚上回來,對送你回來的小王說,今天要和他交接工作,然後去總公司上任。怎麼?不去了?要請假?總公司會等著你?」
「可是我爸爸等我見最後一面呢,」他糾結著:「我昨天就應該回去的。」
「你昨天沒回去,你爸爸不是也沒事兒嗎?可見他還是能撐幾天的。」
「可是你今天不去交接工作,不去總部上任,你看老總會不會等你?」
「你不是一直都想換大房子把你爸爸接過來享福嗎?失去這次升職機會,你拿什麼換大房子?」
「你去上任,安排好工作,也就用兩三天的時間,兩三天決定了你的一生啊。」
「你爸爸身體一直很好,老年人有病很正常,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病死了呢?」
「你升職之後換了大房子,把你爸爸接過來,他每天只帶帶孩子,他不是很喜歡你兒子嗎?你升職之後,他和他孫子就能住在一起了。」
妻子冷靜地幫他分析著:「你爸爸來日方長,可以晚幾天看,可你努力了這麼多年升職的機會卻是稍縱即逝,孰重孰輕你自己沒點數嗎?」
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一咬牙:「爸爸啊,您再堅持幾天,等我忙完了,忙完這幾天就回去看你!」

3
晚上,新同事請他吃飯,以後要在一起工作的,又都是他的屬下,他不好拒絕。
於是,他又一次的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