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家人這麼多年,誰不了解彼此的為人?如果大伯哥平時真的是有兄長的氣度和擔當大家肯定是不會提出反對意見的,可問題是大伯哥兩口子平時的為人很難服眾,尤其是小叔子兩口子對他們意見很大。大伯哥耳根子軟,啥事都聽大嫂的,而大嫂又是個愛耍點小聰明占點小便宜的人。
之前家裡老人在的時候,雖然每年春節都熱熱鬧鬧一片歡聲笑語,但幾家人其實並不是沒有矛盾。
平時雞毛蒜皮的事兒就不說了,就單說年三十這天,大伯哥兩口子雖然看著也是忙忙碌碌的跟大家一起幹活,可他們專挑輕省的活兒干。
趕年集給公婆置辦年貨,回來算帳大家分攤,大嫂連幾毛錢的零頭都算得清清楚楚,大伯哥說零頭不要了,大嫂便笑著囔囔:「俺們當大哥大嫂的,吃點虧也是應該的。」聽了大嫂這話,誰也不願意為了這塊兒八角的錢欠個大情分,於是我們和小叔子家都是多給點,湊個整數給大嫂。
大嫂還經常偷偷地把剩餘的食材拿回自己家去。
以前礙於公公在,大家都容忍了,表面上依舊是一團和氣。現在家裡老人都不在了,誰都不願意去屈就誰了。
其實老伴兒對他這個大哥也不是沒有不滿,但老伴兒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總說「吃虧是福」,因此很少計較,兄弟姊妹們誰家有事,老伴兒也總是主動跑前跑後地幫忙,從不計較得失。
也因此,老伴兒雖然在家裡排行不上不下,但挺受尊重的,姑姐和姐夫、甚至一向精明傲氣的小叔子兩口子,也都對老伴兒很敬重。
那天那頓飯,就那麼尷尬得散場了。
回家後,我責怪老伴兒不該出風頭招人恨,老伴兒說:「雖然大哥大嫂有時候做事不太厚道,但他這個想法是對的,父母沒了,兄弟姊妹們不能跟著散了。平時大家都忙生活,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要是不趁過年聚一聚,那親情就真的淡了。要是咱這些老一輩都不走動了,那下一輩的孩子們就更疏遠了。好在我說話他們還肯聽一聽,我背後給說和說和,表面大家還是以大哥大嫂為中心。咱出點力花點錢,那都是小事。」
老伴兒開始分頭給姑姐和小叔子做工作。
老伴兒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回憶小時候大哥對他們的照顧和愛護,訴說父母對兄弟姊妹和睦相處的期盼,老伴兒說:「雖然平時各有各的脾氣,難免有點小摩擦,但都不是什麼大事。真遇到啥事了,還是兄弟姊妹們最親,啥也不如一母同胞的親情長啊,咱可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老伴兒還和小叔子商量,這麼多人吃飯,光讓大伯哥一家準備也是個大工程,我們兩家每家帶幾個菜過去。
在老伴兒背後的調節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那年的大年初六,吃過早飯,老伴兒便拿上一大塊羊肉,豬蹄,還有一小桶自己煮好的餚肉,去了大伯哥家。
大嫂正不急不慢地剁著肉餡兒準備包餃子,其它的還啥都沒準備呢。
我趕忙洗了手跟大嫂忙活著包餃子,洗洗切切。老伴兒則支起大鐵鍋燉上羊肉,用高壓鍋燉上紅燒豬蹄,然後就開始忙活著煎炸燉炒。
到了十點多,大伯哥兒子兒媳也領著孩子回來了。很快,小叔子一家也帶了倆菜過來了,二姑姐兩口子和兒子兒媳帶著孫女也陸續來了。
熱熱鬧鬧一屋子人,一張桌子坐不下。大伯哥抬出家裡那張大圓桌,又擺上一張八仙桌,男人們在大圓桌上吃飯喝酒,女人們則在八仙桌上吃。大家一邊吃著飯,一邊聊著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時而慢聲細語,時而吹吹牛開個玩笑。
吃完飯,老伴兒又吆喝著打牌。我們這兒過年時候親朋好友常會坐一塊打保皇或夠級,不玩錢的,就是純粹的消遣。以前公公婆婆在的時候,大家各種忙活,沒時間坐下來打牌,因此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響應。一大家子人開了兩三桌,有下場打的,有觀戰的,牌甩地啪啪響,好不熱鬧。
那天大家都很開心,一直玩到下午天擦黑,才又吃了餃子各自回家了。
大家都走了,我和老伴兒又返回來,幫著大伯哥兩口子把屋子和一大堆碗盤都收拾乾淨,回到家都八點多了。
我累得渾身散了架一般,埋怨老伴兒給自己攬了個「好」活,明明是好幾家人在大伯哥家聚,出錢出力最多,最累的卻是我倆。
老伴兒說:「兄弟姊妹間不能計較這麼多,一家人里總得有個人不怕吃虧,多承擔一些,才能長久地相處下去,只要兄弟姊妹們在一塊高高興興的,咱花點錢出點力也值。你看今天氣氛多好。」
我白他一眼不再說話。其實我也知道勸不了他,也只是說幾句發發牢騷罷了。
第二年,我們兩口子照例早早過去幫忙,卻發現大哥家兒子兒媳早就已經回來了,小兩口正幫著大伯哥兩口子一起忙活著呢。小叔子兩口子也比去年到得早了些,妯娌也忙洗了手過來幫忙。
他們老徐家這一點不錯,男人都顧家,會做飯。因此男人們負責整「硬菜」,他們幾個說好各自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而我們幾個女人則幫著洗洗切切,打打下手。
一時間並不寬敞的屋子裡忙碌熱鬧起來,似乎又回到了公婆在的時候。